你的快乐。
小院内外静逸无声,偶有狂风卷起碎裂的枯叶演奏激情四重唱。 主屋的任奶奶不知所踪,仅在门前亮起一盏吊灯,邹姨周末有兼职,一般到家很晚。 丁小鱼缓缓走到红屋顶房门口,冒着热气的地瓜被她塞进棉衣口袋,试探地推了推门,门没关,她做贼似的探进半个头,恰好与书桌前的男人视线对焦。 “...” 气氛凝固三秒。 小鱼勉强挤出一丝笑,“晚上好。” 温砚收回视线,似乎还沉浸在被她抛弃的郁闷中,幽幽地回:“不好。”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怎么接话,进屋后关上门,见他正在喝汤,小声问了一句:“汤很咸吗?” “嗯。” 小鱼表示怀疑,“我尝尝。” 她很自然的夺过他手里的汤勺,丝毫不介意间接接吻这件事,舀起半勺送入唇边,浓郁的骨头汤混杂着玉米的香甜,咸淡适中。 “不咸啊。”她喃喃道:“是你口太淡了。” 温砚不置可否:“也许吧。” 她轻扫一眼墙上的钟,幼稚的叮当猫图案,是她亲自选的。 不仅是钟,房间里所有的内饰全是她一手包办,随处可见的粉嫩,乍一看更像青春期少女的房间。 她依然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不饿。” 温砚确实没胃口,刚喝了两口汤便忍不住拿起手机。 那条信息修改了无数次才发出去,等待回复的时间,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准确形容这种感觉,无关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是她用一种非常激烈的方式解除囚困住他的枷锁,强行将跌入谷底的他狠狠抛向高空,他以为自己得到解放,结果事后她潇洒转身,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游戏,她玩得很开心。 无人在意摔得粉身碎骨的他,更不关心他内心的动荡。 想到这里,温砚整个心持续下沉,似被大片浓雾团团裹紧,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没有聚焦点的双眸逐渐虚化,他挡不住黑雾的侵蚀,沉声驱人:“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小鱼不懂他突如其来的变脸,但也没被他的冷漠吓退,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门未关严,被风吹的“哐哐”响,他推着轮椅想去关门,谁知门前再次出现小鱼的身影,手里提着家用医药箱,双眸在微光下格外明亮,笑开一对漂亮的小酒窝。 “睡觉前再上一次药。” * 屋外是鬼哭狼嚎的风声,屋内开着舒适的暖气,小清新的床头灯燃起光亮,淡淡的暖黄色,家一般的温柔。 温砚安静地坐在床边,低头盯着半蹲在身前的小鱼。 她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裤脚,虽然知道小腿没知觉,但是用沾了药水的棉签给伤口消毒时,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他:“疼吗?” “嗯。” “真的?” 小鱼双瞳泛光,心想难不成康复大道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你的腿有痛感了?” 他沉默没吱声。 “这样有感觉吗?”她先掐小腿,见他没反应,指甲卡住一块肉,“这样呢?” 温砚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厨房拿把刀来。” “干什么?” “人体实验,不上器械不专业。” 小鱼足足愣了几秒,回过神后朝他胸口重捶一拳,“你耍我?” “咳咳。” 冷不丁挨一记重拳,温砚捂着胸口低咳,眸底的碎冰有融化的迹象,唇角浅浅上扬。 “你真信那个谣言?” “有希望就要尝试,哪怕结果是错的,那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她边说边放下裤脚,轻轻挽起他的衬衣袖口,指腹触碰到冰凉的手背,冻得瑟缩了一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一向如此。” “体寒才会手脚冰凉,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温砚垂眼,语气淡淡地:“爱惜也没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小鱼笑盈盈地安慰:“只是小腿残疾罢了,算不上多严重的病。” 他静静地看着她:“如果它只是我身体最轻的病症呢?” 她微怔,随口问:“你得了不治之症?” “嗯。” “你猜我信吗?” 温砚没说话,眼神逐渐飘忽。 “嘶...” 他眉间轻蹙,喉间吸气。 上药的力度加重,她是故意的。 “这是对你的警告。”小鱼恨恨地剜他一眼,“不准耍我,更不准诅咒自己,不吉利。” 她的警告果然奏效,后续的上药进度还算顺利,他一动不动积极配合,直到她的注意力向上转移,弯腰靠近他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脸颊的擦伤,涂药的动作很温柔,未了不忘轻轻吹气。 温砚全身僵硬,隐约嗅到一丝奇怪的香气,不似花香也不似果香,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她垂眼看他轻盈煽动的睫毛,轻声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不是把我给你的纸条扔了吗?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那天帮忙收拾房内垃圾时,她发现垃圾桶里揪成团的纸条,失落了好长时间。 温砚轻哼:“那么简单的数字,看一眼就记住了。” “要不要加个微信?方便我们以后聊天。”小鱼趁热打铁。 他不阴不阳地说:“你不是不想管我了?还有以后?” “那是两小时前的事,现在我回来了,重新上岗。” 温砚心头乍暖,浮起滚烫潮湿的热意,冰冷的手脚开始有了温度。 小鱼缓缓直起身,两手抱胸,“不过我得提前说清楚,作为一名不专业的看护,我不能保证自己把你照顾得多好,更保证不了你的人身安全,我最多只能保证一样。” “什么?” “你的快乐。” 他闻言皱了皱眉,哪有人一上来就挑战最难的项目,她是真的不知道“快乐”是奢侈品吗?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小鱼三两下收拾好医药箱,走到门前想起什么,折返回到他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地瓜塞进他手里。 “你的宵夜。” 关门前,她再次探出半个头,“别忘了加我微信。” 等人离开后,温砚低眼瞥,居然是烤地瓜? 他勾唇一笑。 终于知道那抹诱人的香气源自何处。 * 离开红屋顶房,丁小鱼哼着小曲欢快地走向自己的小屋,快到门前时被人叫住,循声看去,是邹爱云的丈夫宋强。 悬挂在屋檐的灯光模糊描绘出男人干瘦如柴的身体,普通中年男人的长相,脸色蜡黄,常年去医院的人身上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十年前,他和老婆邹爱云从乡下来沙市打工,两年后他查出尿毒症,每周需要去医院透析三次,为了省钱,他们两年才回一次老家,看望在镇上读书的女儿。 因为文化程度不高,宋强在任奶奶的引荐下得到一份医院保安的工作,邹爱云打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是好在遇见任奶奶这位贵人,以超低价租到这间小屋,两夫妻风里雨里的打拼,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小鱼见到他便问:“强叔,你今天不是白班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个小兄弟家里有事,找我带了一会儿班。” 小鱼知道他为人心善,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凡事以身体为主。” 宋强爽朗大笑:“你怎么跟爱云一样,逮着机会就要说我两句。” 小鱼探头朝他身后看,发现他家还没亮灯。 “邹姨还没回家?” “她打工的饭店今晚人手不够,老板让她加会儿班,估计12点才能收工,我晚点再去接她。” 她嘀咕了一句:“今天邹姨也是从早忙晚。” 宋强闻言叹了一口气:“原本爱云不用那么辛苦,怪只怪我不争气,得了这个病,死不了也活不好,一直都在拖累她。” “可是邹姨从来没觉得这是拖累,她总和我说,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相互扶持,既是爱人也是亲人。” 宋强默默低头,眼眶泛起湿意,“有这么好的老婆是我的福气。” 丁小鱼点头如捣蒜,虽然她没在幸福的家庭氛围中成长,但是她非常幸运地遇见邹姨和强叔,潜移默化中给她树立良性的婚姻观,让她不会因为父母的婚姻失利对爱情产生阴影。 两人在冷风中又闲聊了一会儿,最后小鱼摆了个“ok”的手势,转身回房。 洗澡前,手机没有动静。 吹完头发,手机纹丝不动。 她趴在床上肆意翻滚,犹豫要不要发条信息催促,或者直接杀过去质问。 “滋滋。” 震动响起的瞬间,她光速坐起,盯着微信弹出的信息。 『WY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点击通过,那头发来第一条信息。 WY:『睡吧。』 小鱼目瞪口呆的盯着屏幕,嘴角不断抽搐。 就这样? 不聊会儿天吗? 她无语他的奇葩操作,不想回消息,被子盖过头准备睡觉,谁知信息又发了过来。 WY:『好甜。』 小鱼仔:『什么?』 WY:『地瓜。』 小鱼仔:『你不是睡觉吗?』 WY:『还早。』 小鱼仔:『那...聊会儿?』 WY:『嗯。』 小鱼仔:『不情愿算了。』 那头很久没有回话,小鱼等得不耐烦,沮丧地收起手机。 关灯的前一秒,手机有了动静。 WY:『掉地上了。』 WY:『你过来。』 —— 细水长流的暧昧走起~嘻嘻~我最爱的阶段~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 记得偷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