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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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并非介意季冠灼与他同乘车架——这几日他二人赶路回京,便是连师从烨自己,都心生疲累,更遑论季冠灼。 “丞相大人为沧月殚精竭虑,如今缠绵病榻,微臣也该去探望一二。皇上应该不介意微臣借乘龙舆吧?”他态度恭敬,语气小心。 说是“借乘”,但师从烨瞧得出来,季冠灼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如今时间太紧,他没再张口,只是抬了抬手。 李公公在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嘟囔几句,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让人驱车前行。 沧月所用龙舆皆为前朝旧物,沿用十年之久,虽然旧上一些,却比他们归来之时乘坐的马车要舒适许多。 即便这只是周文英所乘龙舆中最普通的一架,外观瞧着与其他车架没有不同,但内里到底大不一样。 赶路这些时日,他在马车上虽然也有休息,但终究很难睡好。龙舆还未出宫门,他倒是先睡了过去。 李公公耳聪目明,在车外听到季冠灼平稳的呼吸声,便已猜到龙舆中的情况,不由撇撇嘴。 季大人也真是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觉。 这几日他想着宋海成的情况,都觉得夜不能寐。 师从烨铁血手段,固然能镇压一众官员。但沧月能维持目前的风平浪静,多少也有宋海成的手笔。 倘若宋海成当真命不久矣,那些原本对师从烨并不信服,只是看在宋海成面子上才按捺下心思的人,当真还会效忠师从烨吗? 车里,师从烨瞧见季冠灼这幅模样,却是略微放松了些。 他并不在意其他官员究竟如何看宋海成重病一事,但对他来说,宋海成是非常重要的人。 师从烨自幼在父亲身边长大,即便师梦平对他寄予厚望,却也未尝想过日后他能荣登大典。 是以他所见所学,虽有治国之策,但并不足以支撑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刚刚继位那两年,亏得宋海成从旁协助,才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国事。 是以从听闻消息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涌起一阵狂澜,掀起这些年平静无波的水流下潜藏的那些伤口。 即便他再怎么冷酷无情,但重视之人将死的事实,还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像是瞬间便被拉回褚瑜死的那日。 师从烨捏紧手心,青梅气息在周身缓缓流淌,呼吸也变得灼热滚烫。 但无处不在的木樨香气安抚了他。 他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只看着车窗外的路。 车内外二人思绪纷杂,季冠灼倒是睡得昏天黑地。 不过,他也并未睡得太熟,龙舆停靠在丞相府外之时,季冠灼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坐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师从烨原不打算叫醒他,如今淡淡瞥他一眼,这才道:“走吧。” 师从烨在前,季冠灼紧跟其后。 二人方踏入丞相府,便被门房一路引往寝房。 刚刚靠近屋舍外沿,季冠灼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淡淡的血腥气与药味混在一处,极难辨别。 寝房门被推开,瞧见师从烨,太医孙国辅急忙站起身来,撩起衣袍便要下跪:“微臣……” 话还未尝说完,师从烨便伸手阻住他的动作:“免礼,丞相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孙国辅垂下眼,指尖被药液染得乌黑,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似得,苍老的脸上写满忧心:“丞相大人沉疴难治,如今只能用滋补的方子勉强吊着性命。即便如此,恐怕也……” 他也是前朝旧人,算来也与宋海成共事多年,眼瞧着这位老朋友病入膏肓,心中又如何不难受? 师从烨未尝再说话,只是绕过孙国辅,朝内室走去。 药味浓重得几乎令人作呕,内室弥漫着一股死气。 厚重的床帘拢着,密不透风,隐约的血腥味从其中传来,让人不由眉头微皱。 婢女守在床边,听到脚步声,急忙擦干脸上泪珠,这才起来见礼。 厚重的床幔后,传来宋海成虚弱又沙哑的声音:“可是皇上亲自来看老臣了?” 第57章 方剂 话音刚落, 他便重重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震天骇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自口中咳出。 侍女担忧地拉开帘子,用帕子轻轻擦去宋海成嘴边咳出的血丝。 这两日一直都是如此, 宋海成大部分时间都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入睡。偶尔醒来,说不了两句话,便咳得惊天动地。 师从烨大步走到床前,一眼便瞧见那沾染血丝的帕子,瞳孔不由得轻微颤动几下, 这才看向宋海成:“是我回来迟了。” 他薄唇微抿,低头看向宋海成, 脸上的表情淡淡, 似乎并未受到此事影响。 宋海成抬手, 挥退在一旁服侍的侍女。 “老臣如今身子骨已经不行了,未能下床迎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他苍老干枯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这才道, “皇上也不必忧心,一切自有命数。老臣身为昭明旧臣,原就合该随旧朝而去。是先帝垂怜,才有我效忠沧月的机会。” 他实在太过虚弱,说上几句话, 便要歇上许久。 侍女不忍, 本要劝说, 却被宋海成一个眼神斥退。 “丞相,您不必再说, 会没事的。”师从烨张口,干巴巴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