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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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叔叔拉走了江阿姨,给郇时瑧道歉:“小郇啊,你别往心里去,你阿姨她也是太难过了。” 郇时瑧站在原地,看着画面又一次破碎,然后又是一个阴雨天。 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外婆去世了。 一些他见也没见过的亲戚突然冒了出来,有指责他的,有试探着询问外婆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的。 没有人问一句,郇时瑧,你还好吗? 耳边嗡嗡地出现很多声音。 “这小孩命大,一场车祸,三个大人都当场没了,就他活下来了。” “怕是命里带煞,克亲近之人噢。” “他那个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去年没了。他外婆今年也走了,可怜呦。” ...... 深埋在脑海里的碎片一一浮现,郇时瑧站在原地,看着像走马灯一样的记忆碎片一块一块掰开又刺入他的心脏。 “啪--” 手机掉落在地板上,惊醒了噩梦里的人。 郇时瑧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心口还存有余悸。他面色难看,额角的刘海被汗湿了耷拉在眼皮上,他垂着眼眸,静静地在黑暗里坐着。 已经是三点钟了,再睡也睡不着,郇时瑧干脆从床上起来,到行李箱那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入卫生间。 淋浴的喷头哗啦啦地往下淌水,郇时瑧闭着眼睛站在喷头底下,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刺痛的心在温热的水流下慢慢平缓下来。 郇时瑧一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指尖点在喉咙的位置。 闭着眼睛的男人,慢慢露出一丝苦笑。 他是右耳全聋,左耳重度听力障碍,摘下了助听器,他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按理来说,他应该能够说话的。 两场葬礼他都没有哭,面对已故朋友的父母故意疏远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二,面对亲戚的不怀好意,他也只是沉默着搬了家。 水流缓缓从头顶流下,淌过眼睛,从下巴处滴落。很多本以为已经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被刻意淡忘的汹涌情感席卷而来,让他难以自持。 脸上湿漉漉的,是水,还是迟来的泪? ··· 彭炜接到郇时瑧的时候给他递过去一个三明治:“我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的,今早就将就着吃吧。” 郇时瑧接了过去撕开上面的透明膜,咬了一口,手机打字之后转换成语音:“师兄是想画日照金山吗?” “对,晋南的南圣山全国闻名。这个季节山顶有雪有云雾,日出之后会非常漂亮。”彭炜打了个方向盘把车子掉头转出小坡,“我还带了专门的摄影设备来拍延时,今年春季京江市画展,我想用这幅去参展。” 距离春季画展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彭炜又问:“之前你卖出去的那一幅《尘嚣远去》,画展那边多次和我打听你还有没有别的作品。好像买家那边也想认识一下你。” 郇时瑧继续打字转换成语音:“师兄没有说吧?我不想走到人前,画卖了就卖了,其余的事情就算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性格?放心吧,我都打发了。不过,你要是有不错的作品,可以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参加春季展。”彭炜喊了一声手机助手,把导航调出来,“知道你不缺钱,所以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好,如果我要参加的话,会提前联系师兄的。” “行。”彭炜把车开入国道上面,往雪山方向的地势海拔会不断升高,“你可以先休息一下,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郇时瑧睡不着,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远山,高大的树木,一排排地往后退着。 第4章 日照金山 他们似乎在和日出赛跑。 身后的黑夜像是巨兽的嘴巴,吞噬着不断倒退的高楼大厦,属于城市的喧嚣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越行越远,车窗外的景色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城市绿化带变成了高低起伏,绵延不绝的山脉和茂密的树林。 昏暗的天色下,成片的山脉不仅仅是晋南市的明信片,也像是这座城市最忠诚的守护者,它沉默地据守在一方看着往来的游人。 山峰默默无言,又包容着每一位游子,极力以最好的姿态替这座城市挽留下匆匆的旅人。 彭炜见他毫无睡意,干脆连了车载音响放歌。 “your eyes are azed,refleg the sparkling in the sky ”【1】 “......” “bad things catd drag us,leave them all behind”【2】 彭炜嘴里也跟着轻声哼唱着,还意有所指地重复了后面一句。 郇时瑧笑笑,师兄真是替他操碎了心,他当然听得懂师兄重复哼唱的那一句英文歌词是什么。彭炜是在拐着弯儿暗示他丢掉过去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 其实当他决定开始旅游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想要放过自己了。 他不是罪人。 昨晚的噩梦不过是稍微挑动了下他的心弦,把曾经压抑着的情绪释放了些许后,郇时瑧感到了一阵轻松。这个世界还很美好,旁人的诋毁也好,疏远也罢,不应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再痛的伤口,最后也会结痂。 手机的电子转换声音响起:“师兄,我会好起来的。” 彭炜没说什么,又换了一首轻快的小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