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虽说一入佛门,尘缘尽断,名利亲缘皆可抛。但为人子,能将屠刀挥向父亲。此等冷心冷清,还是叫人不寒而栗……” “二位大人,慎言。” 景福出声提醒,那臣子见到是他,知他一团和气,又简在帝心,便试探道: “公公,容在下多嘴一问。陛下此举,莫非真如传言……有郑娘子的缘故?听闻前些日子这位娘子落发为尼,引得陛下震怒……才有了今时今日这一出。” 郑兰漪已为人妇,众人却以娘子相称,要知道她的夫君,早已被追封为穆王。 其中深意,不言而明。 景福却不肯定,也不否认,只低低一叹: “圣心难测。” - 思绪回归,景福不自禁地抬头,看向陛下在月光下的面容,他小心翼翼斟酌着问: “陛下,今晚是歇在书房还是……” 男人微合了目,如水月光洒下,根根分明的眼睫在面部投下浓长的阴影。 景福了然。 他提高了嗓,唱喏道: “摆驾长门宫——!” 第09章 蓝莲花 009 按理说,帝王下榻嫔妃处,该由一名小太监提前通传,随后,长门宫掌灯,迎接御驾。 只不过今日陛下旨意突然,便也只能临时通知了。 片刻后,那通传的小太监一脸为难地跑了回来,在景福身边,耳语几句。 龙辇上一片栖寂,唯有那玉扳指轻轻敲击扶手的声音。 “陛下稍候。” 景福恭敬说罢,便大步朝着长门宫走去。 却见守门的小太监歪在地上,竟是睡得正香,呼噜打的震天响! 无论如何这里也是一宫妃子的居所,下面的人竟如此懒散,景福一个气恨,上去踹了两脚。 那小太监被踹得哎哟一声,迷迷瞪瞪地张嘴就要骂,待看到是景福,脸色一变,忙伏在地上请罪。 偷偷用余光一瞧,看到景福身后的龙辇,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什么睡意都没了。 陛下……竟是陛下亲临?! 长门宫荒僻,又是不祥之地,陛下怎么会来?! 他跪趴着瑟瑟发抖,一颗心乱跳个不停,却闻到一股极好闻的薄荷香气。 脚步声漫来,五爪龙纹的靴,在眼前不疾不徐地踏过,帝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温润浅淡: “朕今日刚下了一道旨意。”那声音像是一杯放冷了的温开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从今夜起,会有许多人被朕杀死,包括,朕最厌恶的那个人。” “朕心情很好,”男人的语气毫无起伏,根本听不出情绪,“但也是到方才为止。” 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景福沉默地眼观鼻,鼻观心。 陛下口中说的,那个最厌恶的人是谁,只有景福知道,那是他的生身父亲。 陛下的生母,并非是谢家的当家主母,而是一介卑微的浣衣女。寒冬腊月的时节生下了陛下,养到六岁撒手人寰。 六年间他的父亲未有一日想起过这个儿子,直到谢家嫡长子在陛下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谢家才派人接了谢不归回去。 太监感到走过自己身前的脚步有些轻快,似迫不及待想去见里头的人,没有功夫料理自己的样子。 刚松了口气,那脚步声一顿,头顶又落下那温润可亲的声音: “拖下去。”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太监浑身一震,求饶都忘了,呆呆地张大嘴跪在那里。 景福毫不意外,示意惊羽卫上前。鲜有人知,陛下这清冷谪仙皮下的恶劣骨。他是玩弄老鼠的猫,或说是丛林狩猎的豹子,最爱看猎物挣扎到最后一刻,一点点地痛苦窒息而死,他才能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本以为陛下会再隐忍一段时日,谁知他今日做出的决定,每一个都出乎意料。 到底是七年夫妻…… 这长门宫的女子,终究是他第一个想要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景福没有跟着谢不归进去,而且转身守在门前,垂着头盯着那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的小太监,眼皮都没抬,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 “杖毙。” …… 阴冷昏暗的静室,唯一光源是那透窗而入的月光,洒下一片如水的皓银。 薄薄《心经》摊开,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鲜红的血顺着手腕蜿蜒,在大开的扉页上,一滴一滴,砸出血花。 满室皆是诱人沉沦的香,周身有云雾腾升,云雾在她怀中,逐渐凝聚成了个婴儿的形状。 小小的脸,软软的身子,似乎比之前又长大了一些。 “……是娘没保护好你。” 芊芊满眼眷恋地贴向襁褓。女婴脸是暖的,小小的身子抱着没重量。 那日她在太医院,发现了却死虫,这本不该出现在大魏皇宫里的东西。 是了,晒干后的虫蜕是一种药材。 柜子里面,极有可能是却死虫的虫蜕,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弄开了锁,发现一个一个白色的茧。 却死虫有一种特性,只要用一种蝴蝶的茧装起来,进入休眠状态便可冻结寿命。只不过一旦唤醒,寿命就会很快流逝,活的最久的也不会超过八个时辰。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对这种香气上了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