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薄薄衣衫紧贴,勾勒出胸前弧度,洇水后的蓝衣衬得皮肤极白。一颗水珠沿了锁骨滑下,融进那可盈一手的雪腻酥香。 他移开眸子,突然有些燥热。 待饮罢,她脸上浮起薄薄一层血色,身子也不如初时那般抖得厉害。 谢不归自太师椅中起身,与她擦肩,莫名的沉默压抑,长睫洒落阴影,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说甚,嘴里苦涩,侧了眸,目送他信步离开,待那好闻的薄荷香一点点抽离干净,连行礼也忘却。 他走,一干侍从也即快步跟去,独剩景福。 “陛下初登大宝,想是先去含章殿处理政务了,娘娘快些回宫吧,好生歇息,当心着了凉。” 今儿这一出虽是有惊无险,却是把景福吓个够呛,还没松一口气。 突然,“砰”!汤碗自女子手中滑落,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怎么了,没受伤吧?” 却见她睖睁着眼,一眨不眨,望着谢不归离去的方向。 他走的那一条路,却是沿着水的下游。那前面就是…… 芊芊提起裙摆,风一吹,湿透的衣裙贴身,一阵刺骨的冰寒。 却不管不顾,裙裾摇曳,鬓发滴水,朝着那个方向发足狂奔。 恐惧挤压整颗心脏,“砰砰砰”往每一根血管,疯狂泵送着血液。 尖锐的念头在叫嚣, 不,不能让他发现,发现那个东西…… 一定要在他看到之前阻止他! - 因是便服出行,未曾准备辇轿,是以皇帝缓步慢行。 未远,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清脆叮响,谢不归停步回眸。 视野中映出一个朝他跑来的身影。 乌黑的发,笼着淡淡蓝色光芒的裙,如从茧子里挣出的蝴蝶,一如当年初见。 她鬓发间的银饰响声清凌,停在他身前,苍白的脸有了血色,弯着腰微微气喘: “陛下。” “可否请陛下移步,莫要……从此道回宫。” 他黑眸凝她头顶,良久,轻声: “为何?” 芊芊咽了口唾沫,绞尽脑汁地去想劝他绕路而行的借口:这一路风大?路滑?崎岖难行? 突然,灵光一闪,“这条路,死过人,晦气。” 对,再往前走,便是那一处他们偶然遇见过的御道了。 不久前不是发生过命案吗? 那个驼背的老太监,便死在这道上。 他却不声不响盯了她看,须臾,眯起眸,淡哂一声。 她蓦地明白,人,是他杀的。连鬼神都不惧,又怎么会惧怕死人? 便是真有鬼,也是鬼怕他。 这时,景福突然说:“陛下。” 他指着不远处昏暗的河面说: “不知是谁又放了一盏水灯,眼瞅还亮着,似乎是不久前有人刚刚放进去的?” 河面上,果然一点微光,忽明忽灭。 谢不归仿佛猜到什么,若有似无地朝她看来一眼,嗓音压低,气息沉而缓: “捞上来。” 芊芊闭了闭眸,心中一片死灰般的寂静。 景福即刻取了那捣花竿,拨动水流,使那盏莲花灯往水边靠。 很快,灯被打捞上来,一点烛火,在风中摇曳,如星子闪烁。 灯中间的凹槽里,赫然放着一截柔软的青丝,和淡蓝的绸,妥帖地对折叠好。 可见放灯之人的用心。 “这……” 景福小心觑着皇帝神色,犹豫道:“这段绸,瞧着,像是从戚妃娘娘的衣摆上撕下来的。” 一句话,谢不归思及刚刚一幕。 女子如芙蓉出水,眼睫轻轻打开,水珠自她发梢滑落,宛若珍珠散落人间,映衬着那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上衣的衣摆碎成条缕,像是一片片蓝色花瓣,紧贴着纤腰,那腰上裸.露出来的肌肤晶莹细腻,白得晃眼。 芊芊攥紧手,她要很用力,才能忍住不冲上去,抢下那水灯。 大抵她就是运气很不好吧。 假如她运气好些,他不从这条路过,便根本不会发现,她竭尽全力也想要隐藏的秘密。 这一盏灯,会一直顺流而下,堵在宫外的沟渠,在脏污中废弃,或是叫宫人清理了去,不留痕迹。 如今灯在,青丝在。 情意也在。 仿佛被扒光了在他面前,芊芊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消失。 尤其是前一刻还在与他说,她不是非他不可。 换了旁人,照样能携手白头。 ……说谎。 都是说谎。 给出去的爱那么轻易能收回的吗,旁人也许是,可她不是。 纵使珠沉玉碎,也覆水难收。 可是他们之间有那样多的阴影,那样多的错误,她为了那点自尊,只能假装了断,假装不爱。 却被看见了。全都被他看见了。 强撑的体面,如鸡蛋壳般一点点裂在他冷淡审视的目光下。 “不是将朕的发给出去了么。”她听见他问。 她这样的恐惧,慌乱,如惊弓之鸟,忍不住后退,差点踩到长长的裙子绊倒,踉跄不得。 他却偏要逼问出什么似的,步子倏地抵近,薄荷气息和阴影罩来: “那这又是什么?” 谢不归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那绺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