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对、对不起，师姐。”识相的人还是多的。为了顺利毕业，不被记过，他们只能低头。

    只要受害者不追究，学监这边也不会给他们记过，毕竟能站在这里的人，家世都不一般。

    林芙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正要跟在克莱德的身后离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后退了几步，对着那位红发的学生，说：“你刚刚说，魔法史三十年来才出一项成果？”

    红发学生翻了个白眼，“怎么？”

    林芙笑着说：“不才，那项成果的研究者，正是本人。”

    说罢，她学着克莱德的样子，负着手，走出学监处。

    身后传来红发学生大声嚷嚷：“您看到了吧！她就是这么挑衅我们的！可恶！又让她给装到了！”

    走在前面的克莱德停下脚步，回过头，等待自己的学生跟上来。

    林芙快步跟上导师，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克莱德像是被她得意洋洋的笑容感染，弯了弯唇角。

    他想，人类确实有趣。

    第5章

    闹了这么一出，也差不多要到饭点了。

    林芙比导师落后半步，以示尊敬，但没想到克莱德走路的步子越来越慢，像是怕她跟不上他的步伐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克莱德刚刚得到自己的全部记忆，在他的记忆里，人类都是孱弱的，需要小心呵护的，不然很快就会死去。

    所以克莱德很贴心地放慢了步子，等待自己的学生跟上来。

    林芙眼见路过的学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以蜗牛的速度慢慢蹭向食堂，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便出声提醒导师：“老师，您正常走路就行了。”

    克莱德：“我怕你跟不上。”

    林芙一听，劲就上来了！作为一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老师说过，哎呀，我怕你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学霸，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跟不上呢？她什么都能跟得上！

    “没事！再快我也跟得上！”林芙就差没拍胸口保证了。

    克莱德的身材比例极佳，他比林芙高出两个头，长腿迈出，身后的林芙需要走一步半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林芙踩着导师的影子，提起裙摆，费劲地跟上克莱德，不远不近地隔着半个步子，没有看到前面的人用余光瞧了她一眼，压着上扬的唇角，调整自己的步伐。

    前面的人步速不快不慢，林芙忍不住走神。

    她正思考着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位新的导师，她想要顺利毕业，不想延毕，目前她已经选好了题目，正是顺着她硕士研究方向继续深入，这个题目她做了很多功课，肯定能顺利毕业，怕就怕导师卡她的选题。

    她的上一位导师就曾经透露出他不希望她继续研究这个题目的意向，而旁敲侧击地让她改题。

    说起上一位导师，林芙叹息了一声，握拳，没事，导师是异教徒这种事情只是小概率事件，总不可能这一位也信仰黑暗神吧？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导师的后颈。

    林芙其实没有好好打量过这位年轻的教授，他简直是美神倾尽全部心思塑造的完美毕业设计，容貌身材都是上乘，就连后颈……

    等等？

    林芙看到克莱德后颈没入领口那处似乎有些奇怪的黑色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如同会呼吸活动的生物一般。

    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克莱德虽然走在前头，但他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的学生，为了伪装好教授这个职业，自然要时刻不崩人设。

    他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学生。

    林芙眼里的惊异只是一闪而过，但下一瞬，她看向克莱德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眉头皱起，精巧的鼻头也耸了一下。

    没有眼镜遮挡的她，生动的小表情在脸上暴露无遗。

    她在困惑。

    克莱德没有见过比她心思更好猜的人类了。

    “你想问什么？”克莱德贴心地递了个话头。

    林芙一惊，下意识去推自己的眼镜，结果鼻梁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的眼镜碎了。

    父亲说，她太单纯好懂，最好用眼镜挡一挡，别老让人猜中她的心思。

    “老师，您……您脖子后面有黑色的纹身。”林芙此时已经和他有一段距离了，这个距离非常安全，她随时都可以掏出魔杖溜之大吉。

    克莱德顺着她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方。

    无论什么时候，教授都是优雅的，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竟然有几分奇妙的可爱。

    “这是被诅咒后留下的咒文印记。学过吗？诅咒。”克莱德神情自然，就像是在课堂上询问学生黑板上的一道题目。

    问起这个，林芙可就不困了。

    “学过一点，但是没有深入了解过。诅咒分为多种，越是高级的诅咒，效力就越高，最高级的诅咒甚至可以跟随灵魂生生世世，下诅咒的人也会同时给出相应的解咒之法。不过这样的解咒之法一般都很苛刻，基本上是解不了的了。”

    林芙看书不嫌书杂，她曾经在一本游记上看过有人中过神明给出的诅咒，要他永远无法爱上他人，永远冷漠无情，解咒的方法是让一个死去的人爱上他。

    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爱上他？所以神明的诅咒基本上是无解的。

    “解不了？”克莱德轻声哼笑，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扫过林芙，落向远处，“预言说，我在这里能够找到解咒之人。”

    林芙顺着他的视线，跟他一起看向远处，那个方向只能看到远处光明神殿的塔顶。

    每天早晨，圣光医系的学生都会排着队，前往光明神殿祈祷。

    克莱德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林芙的身上。

    她看向光明神殿的眼神和其他光明神的信徒不同，她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几乎都要冒出火星来了。

    势在必得？克莱德有些不解，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人觉得她势在必得？

    林芙回过神，见导师看着自己，好像冷落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解释，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这就好，队伍过两天就要出发了，填一下申请表，我帮你们交上去。”捷森院长身旁带着自己的学生，将手里的两张申请表递到林芙的手里。

    林芙先递了一张给导师，然后再低头一看，怎么是实践申请表？

    捷森院长对着克莱德解释：“之前你入职的时候和你说过，咱们学院虽然是偏理论多一些，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些实践类的项目需要完成。上次沃尔特在审判院念出了失落的兰蒂斯语，昨天占卜学的魔导师又预言出，将会有神迹降临于兰蒂斯国的旧址，所以调查此事的皇家军队、光明神殿各自派出了一些人，准备前往兰蒂斯国的旧址。

    “我琢磨着咱们学院也有段时间没去考察了。林芙你博士期间也没做过实践项目吧？正好和克莱德教授一起。”

    林芙苦着脸，完全不避忌旁边还有她的师弟师妹们，直言道：“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做实践。就我这魔法亲和力，你敢让我释放魔法吗？”

    师弟师妹们看到林芙胸前那两枚徽章，一枚是光明学院博士的金色徽章，一枚是铜质魔法学徒的徽章。

    在学院的时候，林芙只会戴这两枚徽章，家族徽章是不允许在学校内佩戴的，谁都一样。如果在学院用家世来压人，那都是要被鄙视的。

    这里，学术至上。

    他们立刻明白了，看向林芙的眼神都带着敬佩和仰慕。

    “是林芙师姐。”

    “哇，就是那位研究出了能让没有魔法天赋的人也能使用魔法的林芙师姐？！”

    “想要签名！”

    他们小声讨论，却又不敢打断院长和师姐的对话。

    克莱德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学生。

    魔法亲和力低下，就无法掌握释放魔法的能量。

    如果魔法天赋同样低，那还好，天赋低就无法学习高级魔法，释放魔法顶多就是释放不出来，或者释放的魔法小儿科。

    但是林芙的魔法天赋，显然极高，不然也无法对魔法有如此深入的理解，甚至念到了光明学院的博士。

    魔法天赋极高，但魔法亲和力却低下，这样的人释放魔法，每一次都是在赌命。

    克莱德听说过她的事迹。

    最强的时候，她一个人，一根魔杖，就将差点灭了一座城的高阶魔兽群给击退了。

    但最弱的时候，她连考初级魔法师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所以这次还有克莱德教授在嘛。”捷森院长抬起手，拍了拍克莱德的肩膀。

    克莱德不适应和人类的接触，他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咳嗽一声，转移注意力般看向林芙。

    林芙抬眼看向导师。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克莱德教授可是咱们学院第一位大魔导师。”捷森院长补了一句。

    林芙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不是魔导师，是大魔导师！佩利斯帝国一共就三位大魔导师，光明神殿一位，皇家一位，还有一位至今镇守边关，就是因为这三位大魔导师的存在，让周围的国家对佩利斯帝国都只有仰视，绝不敢来犯。

    如果兰德公国能够培养出一位大魔导师，那怎么可能还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国家？而且还放克莱德来他们国家？这不是把宝藏往外推吗？

    难道……林芙联想到了克莱德后颈的咒文，难道是兰德公国给克莱德下的诅咒？那就不奇怪了。

    不知道自己的学生脑补了什么，克莱德见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敬佩，再到同情和下定决心，也不过才过去了十几秒。

    “老师，您放心，来了我们佩利斯帝国，就是我们佩利斯人。”林芙一下子就握住了克莱德的手，冰凉凉的触感差点把她冻了一激灵。

    克莱德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还没动作，林芙就收回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下定决心，对着捷森院长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克莱德教授的！”

    这可是大魔导师！她的毕业论文要是写上大魔导师的名字，啧啧，谁敢卡她的论文？况且，不为论文，为了佩利斯帝国，她也要把人留下来！

    捷森院长笑着撸自己的白胡子，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然后便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了。

    克莱德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却见林芙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你不去吃饭？”

    林芙一脸正气，“我根本不饿！老师，快给我布置任务！”

    说完，她的肚子就响了一声。

    克莱德看着眼前的学生咬着牙关，脸颊通红的样子，掏出自己的金卡，递到林芙手里，“那么，第一个任务。请帮我去打个饭吧。两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