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话未说完,他被谢临风一拉,腰间瞬间圈了条手臂,耳边传来声笑,似在耳语:“抓稳了,我们先上船。” 二人脚下一空,瞬息之间跃到了船上。只是这无意一闯,竟像是穿透了一方结界,结界之后别样的光景。 “轰!” 若说先前仅是狂风作乱,见怪不怪,此刻头顶却是电闪雷鸣,布满紫云。这船十分宽阔,上面站满了人,层层叠叠围聚着中央桅杆。其上白帆高挂,在狂风巨浪中猎猎作响,只见一道霹雳电光划过,将白帆霎时照亮了一瞬,映出一张六眼的紫面脸来! 众人围着杆低语,像在念咒,也像在诵念经文。 谢临风落地就听“咔嚓”一声,他连退三步,从地上拾起个颅骨碎片,端详道:“这是阵眼?” 晏病睢指向上方:“那是阵眼。” 谢临风抬眼望去,与此同时,白帆上的鬼脸六眼齐转,看向他。 谢临风说:“稀奇,竟不是画上去的。怎么了堂主,它是在看你还是看我?” 晏病睢漫不经心道:“你美了,吸引了它,它看得自然是你。” “博你一眼都很困难,我哪还有本领拈花惹草的。”谢临风抗拒地说,“况且这张脸再怎么画蛇添足,也能瞧出来是谁,夏清风得我吸引,你疯了?” 他所言不错,白帆处刺上去的那张六眼鬼脸虽不堪入目,却很能看出夏清风的样子! 二人站在人圈外,晏病睢负手而道:“不是你疯了,是夏清风疯了。他从前被人炼成了疫邪,却没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 “扑通。” 众人对着那根杆子齐齐下跪,只是这群人也很有讲究,不是夏清风口中的贱户,竟全是先前吃酒的那群镖客。 不过眼下这些人目光无神,都不太清醒。 谢临风也看明白了:“夏清风把自己当神了?” “不太准确。”晏病睢道,“他是把自己当做神的后人了。” 先前那神婆屡次告知夏清风他并非凡人,也提到过自己是夏清风所造,这话分明指向夏清风虽做了疫邪,却有着别的力量。 晏病睢道:“你想,神婆既是夏清风所造,为何夏清风跪她,还要自称‘弟子’?他脑子有问题?” 他这个“造”字很巧妙,不出意料点醒了谢临风。 夏清风造人的手段之一,就是将人做成疫邪,供他驱使。但还有另一种—— 谢临风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夏清风受她指示,低眉顺眼的,想来对他而言神婆不是神婆,而是‘神’了。不,准确来说,是傀儡神。” 可这也难说通,他们先前见过夏清风照猫画虎做的傀影,不会说话,十分低级,光靠夏清风的力量甚至难以长久维系,可这神婆活灵活现的,还能逾越到夏清风头上下达指示。 那只能说明两种结果。 一,这神婆并非夏清风所造,而是有高人。 二,夏清风的确造了傀儡,他不仅造了傀儡,还请了别的东西上身,这才有了神婆! “……眼下只有第二种说得通了。”谢临风道。 但神婆身体里究竟藏了谁?夏清风又是个什么东西? 船队行在紫云闪电之下,周围都是诡异的低语,一船活人却搞出这样阴森森的动静。 只听“咚”地声,人圈中的某个人向前忽然栽去,她前额砸地,竟保持着跪地姿势,当场死了! 这像一块扔进水潭的石子,惊动得她身后的人圈如涟漪一般,接连倒地。几息之间,船上遍布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是这些死尸很吊诡,他们身下缓缓流出一摊水来,人也随之干瘪下去,像是被谁吸干了似的。 谢临风越看越陌生,道:“他不是在炼疫邪吧?” “嗯。”晏病睢抬手指道,“你瞧他的那六只眼睛。” 谢临风顺着望去,只见风起云涌之下,夏清风的六只眼睛全部灰白,皆失失了瞳仁,取而代之的是其中一点微小的亮光,似磷火。 谢临风说:“是咒。” 晏病睢道:“不错。” 谢临风撇下目光,道:“他太丑了……嗯?你怎么看得这么入迷?” 晏病睢说:“我在辨认是什么咒。” 谢临风挡他身前,略一垂眸:“认出来了吗?” “嗯。你还记得终南海里姣子设下的七千道咒吗,他就中了其中之一。”晏病睢很在意,下意识还要看,不料上下左右皆被谢临风遮挡,他定定看向谢临风,“你不好奇是什么咒吗?” “好奇。”谢临风甚至抱着后脑,枕起双臂,“就这样说。” 谢临风动机太明显,他再要看,就只好踮脚了。晏病睢不和他闹,正色道:“姣子之咒很毒,七千道咒法之中有喝令风雨的,怒掀波浪的,但这些仅是祂设下其中最易破解的。若是闯得更深,余下的咒法,一道便是一酷刑,先叫人死,再叫人活。” 谢临风道:“这是何意?” 晏病睢说:“挨祂越近,便当场中咒法死了。但姣子性子挑剔又金贵,自然不愿意尸体沉底,同祂长久地呆在一起……” 他话音未落,忽觉眼前盖下一片黑。谢临风鬼使神差地蒙住他的眼睛,先说:“别看我。”又道,“你骗我。” 他似是下意识说的这话,谢临风停顿须臾,对晏病睢目光中的只言片语有片刻的错愕,仿佛那些假话是晏病睢说的,真心都在眼睛里。